一整夜,数不清的雪花像天使一样来临大地。第二天,我们生活的这座小镇盖上了一床厚厚的雪被,太阳露出怕羞的粉脸,像一盏挂在东方的温暖的灯,将银装素裹的街道照得白花花。人们纷纷从雪被里钻出来,小镇热闹起来了。小孩在雪被上踩出深深的脚印,鞋底不断唱出“吱吱”的歌声。一辆大铲车在公路上铲雪,不一会,黑黑的柏油路面露了出来,就像一把大剪刀将盖在小镇上的雪被从中剪开。大多数人拿起铁铲,纷纷将自家门口的积雪铲起,堆起雪堆
,这些的雪堆,仿佛一个又一个白色的圆蘑菇长在街道的两边……
粒粒香米行明天看店的是哥妹俩。妹妹打扮得像一位公主:杏白色的羽绒服配绿色的保暖裤,脚蹬一双鹅黄色的雪地靴,脖子上围一条灰色的围巾。妹妹仿佛是站在雪地上的一支可爱的红梅,这装扮是哥哥的杰作,她才七八岁,无拘无束,还需哥哥的细心庇护和照顾。哥哥是一位戴眼镜的小伙,读大一,放暑假才返来不久。妈妈到医院去照看生病的爸爸了,看店和照顾妹妹的义务便落入他的身上。
哥哥爱写诗,读读他写的诗:“他是一只会写诗的狮子(lion)/他是一头爱做梦的狐狸(fox)/ 他是一条冬天会跳舞的蛇(snake)/ 他是一只能读散文的蜻蜓(dragonfly) /
他是一尾品茗养生的鱼儿/ 他是一只想当老师的彩蝶/ 但是天不作美/他摊上了一件伤心事/像美玉摔碎 /小草为他哭润了眼睛/ 松柏为他愁皱了树皮
/什么时候他一如当初 /到那时
/他依然那只打打杀杀的恐龙/他依然那只爱哭爱笑的狒狒……”这是他昨天写的,题目是《想当老师的彩蝶》。他摊上了一件怎样的伤心事呢?爸爸病得很重,大概过了年,他就会没有亲爱的爸爸了……
“哥,明天去看爸爸妈妈吗?”漂亮的妹妹正在玩雪球,问哥哥。哥哥勤快地铲着门口的雪。
“去!”一向默默不语的哥哥开始说话了:“你想送爸爸什么礼物? ”
“我自己动手做!一个彩色的雪球。”漂亮的小女孩儿声音甜甜地说:“这会是世界上*一个彩色的雪球,我的发明!爸爸妈妈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哥哥动了好奇心,问:“彩色的雪球?怎样做成彩色的!”
因大雪的缘故,米行少有顾客上门,哥哥铲完雪,便帮妹妹做雪球。
妹妹拿出彩纸和小剪刀,彩纸有白色、绿色、玄色和黄色的,她将这些纸叠在一路又折成长条,要拿剪刀剪。哥哥怕妹妹剪着手指,赶忙接过剪刀和纸,说:“别把纸都剪成白色了。怎样剪?我帮你。”
妹妹说:“将彩纸剪成雪。”
哥哥知道妹妹的意思,他拿起剪刀“咔嚓咔嚓”,将纸片剪得像雪沫一样细。
妹妹用脸盆从外面盛了半盆雪,抓起哥哥剪下的彩纸片,像洒葱花一样撒到盆里。她将小手当锅铲,不断铲动雪和纸沫,将其翻着拌匀。不一会,盆里装的是彩色的雪
了。
妹妹用手指重重一划将盆子里的雪分成两份,预备做两个雪球。她伸出两个小巴掌慢慢将雪聚拢,像在水里捧小鱼,一次一次地捧。雪球先很松很大,逐步变紧变圆。不一会,两个彩色的雪球诞生了。妹妹一手抓一个,雪球五彩缤纷,鲜艳极了。
妹妹乐了,哥哥笑了。哥哥的微笑太珍贵,就像这雪天温暖的太阳。
太阳在慢慢地爬高。孩子们都出来了,欢蹦乱跳,下雪天仿佛是他们很快乐的节日,他们在表演很传统的节目:打雪仗,滚雪球,做雪人……特别是那些雪人,仿佛是镇上新增的公民,或是刚邀请来的高朋,大家给衣他们披,给帽他们戴,给鞋他们穿,给烟他们抽,给核桃他们吃,给口红他们涂,给太阳镜他们保护眼睛,还将心爱的玩具大刀手枪发光棒等等都交到他们手上……大家设计的雪人各有作风,用尽夸张和想象,吸引孩子和大人们的眼球。
就在这些新面孔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的时候,就在这些牛头马面喜羊羊灰太狼(wolf)怪兽大美女帅小伙胖爷爷坏奶奶在街道边搔首弄姿的时候,粒粒香米行的门口也出现两位手牵手的雪人,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,叫微笑。大的足足有一米八,颀长的双腿,尖尖的下巴,头发向两边分,他叫大微笑。大微笑可爱地笑着,幸福地笑着,灿烂地笑着。大微笑的笑脸仿佛是皎白的云朵,仿佛是一个精彩的表演,仿佛是一杯热滔滔的茶,仿佛是一小碗甜甜的蜂蜜……
大微笑是哥哥,他牵着的是妹妹,妹妹扎着辫子,小脸红扑扑。妹妹是一个小雪人,她叫小微笑。小微笑穿着红裙子,像雪地里的一朵雪莲花,她也笑着,快乐地笑,她的微笑是一片刚发芽的嫩叶,
是一朵鲜艳的菊花, 是一份甜蜜的点心,是快乐的节拍,是一团温暖的火球……
当然,这微笑的雪人的制造者是哥妹俩,不必说他们累了一上午冻僵了双手,也不必说他们花了心思呕心沥血,单单说这微笑的表情的设计就迷倒了许多人。谁没有烦恼和伤心,但一看到大微笑和小微笑,心里就释然了,他们感觉出两个雪人的微笑是一个亲切的问候,是冬天的太阳,是雨后的彩虹,是两盏黑夜间的路灯;谁没有乐事和喜事,这时一看到大微笑和小微笑,他们就会哈哈大笑,笑到了肚子里、心里、血液里和痰里,这时,快乐的人们就感觉出面前这两人的笑脸就像一顿美味的饭菜,就像一片茂密的森林(forest),就像满天明亮的星星……
粒粒香米行门前开始热闹起来,大微笑和小微笑成为雪人中的明星,谁看见了都要停住前进的脚步,然后像母鸡(hen)下蛋前一样“格格格
”地笑,有人和他们合影,有人抱着他们亲。有一对新人穿着婚纱来了,他们说原先拍的结婚照不够美,这里背景很好,摄像师将大微笑和小微笑摄进他们的幸福生活中。
粒粒香米行的生意也神奇般好起来,哥哥累得满头大汗,人们不是在买米,而是在购买微笑啊。看来,寻常的人是多么需要微笑!
妹妹特别兴奋,对哥哥说:“哥哥,大微笑是你吧?小微笑是我。”
哥哥说:“是的。”
妹妹说:“大微笑是爸爸吧,小微笑是妈妈?”
哥哥说:“是是是。”
妹妹说:“大微笑是你,小微笑是你女朋友?”
哥哥说:“瞎扯!现在不是,将来是。”
妹妹从屋里拿出一个彩色的雪球,对哥哥说:“我把雪球送一个给大微笑吧。”
哥哥说:“可以。”
妹妹来到大微笑身边,在大微笑的屁股上挖一个洞,然后将彩球放出来,她用雪将洞补好,在刚动过的地方画了一个口袋。妹妹说:“我将彩球放在大微笑的口袋里。”
哥哥笑了,妹妹也笑了。大微笑屁股前面的口袋鼓鼓,更帅,更酷。
大微笑和小微笑从上午一向微笑到下午,人见人爱,迷倒不少观众,人们巴不得将他们搬到自家里,挤着他们在被窝里睡。嘿,你别说,还真的有人来偷微笑呢。
美好的日子总长久,下午才过一半,太阳就钻进被窝里。哥哥关闭店门,带着妹妹搭上很终一趟客车,看爸爸去了,妹妹提着一个袋,里面躺着那只鲜艳的雪球。
天黑了,路灯亮起,雪雾扬起,严寒像潮水一样涌来。粒粒香米行前,大微笑的大手紧紧握着小微笑的小手,两个雪人相依为命,用微笑相互鼓励。
“小微笑,你冷吗?你的小手冰冰的。”
“不冷,雪人是不怕冷的!就像鱼不怕水,鸟不怕天空,蜜蜂(bee)不怕花香,小溪(brook)不怕悬崖。”
“想不到有这么能说的嘴巴。你在写诗?”
“谢谢夸奖。大微笑,能否把彩色雪球拿出来给我看一看,别据为己有。”
大微笑从屁股前面的口袋里掏出雪球,托在手掌上,让小微笑看。
灯光下的雪球彩光四射,像天外来客。看着看着,小微笑陶醉了,眼睛都变成彩色的了,她喃喃细语地说:“夜晚不是玄色的,而是彩色的!”
就在两雪人兴致勃勃浏览雪球的时候,有一道手电筒的光像贼一样射了过来,他们听到静静的脚步声。小微笑吓得不敢吱声,大微笑举起那只握着雪球的手。
有人来了,鬼鬼祟祟,原来是和粒粒香米行的妹妹玩得很好的伟伟。伟伟嘴里咬着手电筒,左手提着一个崭新的铁簸箕,右手拿着一把雪亮的菜刀,来偷小微笑。他白天就来到太小微笑身边五次,每次看到小微笑就傻笑,“哈哈哈”,
“哈哈哈”,同时眼中放电,口水直流。想不到白天踩点,晚上下手。
伟伟慢慢来到小微笑身边,往四周看一看,做贼心虚,怕人瞧见。见没人,他轻轻放下簸箕,将菜刀口在衣服上磨一磨,然后,就要将小微笑的双脚砍断,将小微笑装到脏簸箕里运走。小微笑吓得即将哭了。
就在伟伟动屠刀的一刹那,他一抬头,看到:大微笑高高的站着,默默地盯着他,微微地笑,手上举着一个球,像举着一个手雷,手雷放着光,像拉燃了引线就要炸!伟伟哪见过这架式,吓得手一松,菜刀“哐当”一声掉下,砍破自己的鞋,他“哇”的一声惨叫,还好,脚趾没被砍断。伟伟魂都丢了,赶紧摸起刀,拉着簸箕,落荒而逃,一闪一闪的手电光消逝了……
小微笑从惊吓中缓过神来,悠悠地说:“微笑要和别人一路享受,不能偷去据为己有;要自己制作微笑,偷来的微笑不美,就像抢来的面包不甜,劫来的米酒不香。”
街道又规复了平和,两个雪人接着聊甜蜜蜜的话题。
“大微笑,你真行!一个酷举措就吓跑了小偷。”
“是彩球的功劳。其实伟伟也不是小偷,是我们的粉丝,他太喜欢微笑了。”
“大微笑,你说,戴眼镜的大哥哥的爸爸病得不行了,他苦,可为什么还要做两个微笑的雪人呢?”
“因为他坚强,微笑是坚强意志的表情,微笑是打开美好生活的钥匙。大哥哥是在对自己说:爸爸要是不在了,我要微笑着照顾妈妈和妹妹,另有爷爷奶奶。我长大了,我是须眉汉!”
小微笑默默地听着,眼睛闪烁着泪花。好久,她才说:“大微笑,明天又要下大雪,我们还微笑吗?”
大微笑不假思考地说:“要!因为别人创造了我们,我们为什么不微笑呢?因为生命是长久的,我们为什么不微笑呢?”
就这般,冰凉的世界里,两个微笑的雪人一向细声唠叨着温暖的故事,天空上醒着的星星扒开云层,尖着耳朵,在偷听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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